中央軍校教導總隊創建於1931年，是中國首個全德機械師，曾被外界譏諷為「少爺兵」。自總隊長桂永清以下至參謀長邱清泉、團長蕭勁、楊厚綵皆留德，謝承瑞團長、廖耀湘營長、鈕先銘營長則留法，教導總隊可說是集一時優秀軍官的勁旅，但不少人在南京保衛戰中犧牲。

謝承瑞團長壯烈犧牲

2023年5月9日，筆者以胡璉故居紀念館暨研究中心顧問的身分，在台北忠烈祠，代表先嚴鈕先銘將軍（1911-1996）祭拜南京保衛戰中犧牲的國民革命軍中央軍校教導總隊的官兵將士們，包括從未曾謀面的舅舅謝承瑞（1904-1937）。

1931年剛從日本士官學校畢業的鈕先銘，與謝承瑞同為校級軍官，又都是來自江西的

「留洋」青年軍官，駐紮在綏遠的35軍，在軍長傅作義（1895-1974）的麾下服務。他

們在35軍被戰友戲稱為「兩個南蠻子」，一年後調入南京湯山炮校擔任戰術教官再度共事。

謝承瑞畢業於中央陸軍軍官學校高等教育班四期（同黃埔四期），是早期「勤工儉學」資助赴法的留學生之一。1922年留學法國時，曾與同學趙光宸（1902-1965）、張申府（1893-1986）、劉清揚（1894-1977）、周恩來（1898-1976）等一同出遊柏林。

1937年7月7日盧溝橋事變，激起全民保護疆土的全面抗戰。正在法國通訊兵學校就讀的父親奉召回國參戰，與謝承瑞同時編入中央軍校教導總隊，參與了「八一三淞滬會戰」的「八字橋」戰役。11月初，教導總隊自上海沿線退守至南京，父親屬工兵部隊，主要任務是設立通訊系統、防衛工事；時任國民革民軍教導總隊第一旅第二團上校團長的謝承瑞，則駐守南京光華門。1937年12月12日晚南京失陷前，謝承瑞團長率部堅守光華門，因身負重傷不治而犧牲，時年僅33歲，後入台北圓山忠烈祠（牌位J4-54），並追封為少將。

侵華日軍攻占南京一役，光華門是擊戰最猛烈的一處，3萬5千人編制的教導總隊幾乎消耗殆盡，是8年抗戰、22次大會戰中，犧牲最多將士的戰役之一。

一流人才在抗戰中犧牲

曾任教導總隊長的桂永清（1900-1954）在病逝兩個月前，國府發表他為新任參謀總長，接替周至柔將軍（1899-1986）。在一次軍中聚會上，一名中將軍長說：「您教導總隊出身的都是一流人才」，桂總長嘆回了一句：「一流人才都犧牲了，現在只剩下二流人才，包括我在內」。

1970年，先父撰寫的回憶錄《還俗記》在台灣付梓，其中有一段描述先父的心路歷程。當時兩岸已隔絕20多年，多少軍人妻離子散有家歸不得，他因此寫道「如果當年南京保衛戰，自己也隨著謝承瑞一起犧牲，會覺得無比光榮，至少入祠，更不必活在思鄉情切的環境之中」。

1939年也就是南京失陷近二年後，謝承瑞的遺孀景荷蓀（生平不詳），接到國防部證實陣亡的正式通知。景荷蓀悲痛不已，將只有不到三歲的獨生女謝尊一留在四川滬州的親戚家，隻身前往成都，繼續在已由南京遷來的金陵女子文理學院完成學業後留校服務。

父親成了歷史見證人

1937年12月13日南京失陷，侵華日軍展開了為期6周的屠殺暴行，據統計至少30萬名無辜的百姓遭到殺害。時任中央學校教導總隊工兵營長的父親，為了求生躲進南京雞鳴寺，以「假」和尚法號「二覺」藏匿了8個月，曾多次遭到日本鬼子的盤查，過程用「驚心動魄」形容亦不為過。父親親眼目睹圓門外日軍屠殺同胞，並以僧人身分被日軍派往大灣子，掩埋被屠殺者的屍體就超過幾萬具，成為南京大屠殺的歷史見證人。

為了保護雞鳴寺僧眾的安全，父親不得不周璇於侵華日軍與漢奸之間，時與同為畢業於日本陸軍士官學校的侵華日軍擦肩而過，包括侵華日軍參謀長今井武夫（1898-1982）少將。

父親做了8個月的「二覺」，與外界音訊隔絕，被誤傳陣亡且撫恤金也發放了，追悼儀式也辦了。原配夫人決定改嫁。1938年8月，父親費盡心思終於找到機會出逃離開南京，萬萬沒想到回到家已人去樓空。

抗戰時期著名作家張恨水所著《大江東去》、以及政治人物兼名記者崔萬秋所寫的《第二年代》，都刻畫了戰爭期間許多小人物的故事。筆者則為紀念抗戰勝利80周年，南京保衛戰88周年，特於今年3月由北京團結出版社發行《還俗記-南京大屠殺下的雞鳴寺240天》，以悼念為抗戰犧牲的千萬軍民將士，同時感念當年南京雞鳴寺的主持「守志」，收留庇護先父的大德。

記得父親遺稿中云：「自南京保衛戰之後乃至遷台，曾經的教導總隊同僚，未曾有一位聯絡過我」，這有兩層意思；一是原教導總隊士兵幾乎都陣亡了，另一是1949年沒有人員隨國府遷台，不論是哪一種情況，都令人唏噓不已！

光華門下護金陵 三十萬塚泣鬼神

緬懷先烈千古義 悼念亡者萬世名

（作者係香港《中國晨報》發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