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美國的全球戰略，似乎在保持戰略模糊與走向戰略清晰的過程中不斷搖擺、切換，並顯示它將在俄烏衝突脫身後回防亞太的姿態。由於美國已出現衰敗的趨勢，吾人更需要高度警惕美國的「戰略欺騙」（Strategic Deception）。

國際關係運用「戰略欺騙」

「戰略欺騙」是大國博弈的重要策略，特徵是強調手段隱形。二戰後美國對外戰略中有眾多的案例，揭示了美國運用「戰略欺騙」獲取利益。

「戰略欺騙論」最早是由美國學者傑維斯（Robert Jervis）提出。他以國際關係心理學研究為基礎，提出「戰略欺騙」的三個理論框架：信號與欺騙理論、錯誤知覺理論和系統效應理論。「信號與欺騙理論」係指行為體通過釋放特定資訊，達到影響他國對自身形象認知的目的；「錯誤知覺理論」係指決策者通過誘發定勢和歷史因素等，產生系統性認知偏差；「系統效應理論」係指行為體之間相互關聯產生的間接效應，而這種效應的難以預測性可以被運用在「戰略欺騙」。

「戰略欺騙」研究揭示，衰落中的大國為維護其既有的霸權與地位，對「戰略欺騙」的運用頻率最高。

美國藉「戰略欺騙」獲利

今天美國仍然是世界頭號軍事強權，但也明顯正走上衰落的道路，這是它運用「戰略欺騙」的動能。加上川普執政風格不確定，歐盟宣稱要尋求戰略自主，印度強調堅持戰略自治，不願在美、俄之間選邊站；中國和俄羅斯加強了背靠背的戰略協作；中東國家面對以色列對加薩狂轟亂炸形成反以聯盟，美國的戰略焦慮急劇上升。

二戰結束後，美國在對外戰略中頻繁運用「戰略欺騙」，以維護和平、推廣民主和保障安全為幌子，追求地緣政治優勢和維護軍事霸權。通過系統性的「戰略欺騙」，獲得巨大經濟利益、地緣政治優勢，使霸權得以延續。最典型的如冷戰時期通過誇大蘇聯威脅，為擴張軍事力量和干預他國內政提供正當性。美國前國務卿鮑威爾就曾直言：我們整套體系都依賴於一個可能會攻擊我們的蘇聯，但它已不復存在。再如1980年代，美國推出「星球大戰戰略防禦計畫」（SDI），就是一個典型的「戰略欺騙」。該計畫擬耗資1兆美元，建立太空導彈防禦系統，為軍工利益集團提供了巨額訂單，後被果斷中止，從側面印證其有「戰略欺騙」性質。有分析認為，川普推出的「金穹計畫」與其有類似之處。

冷戰結束初期美國享受單極時刻，頻繁對外進行干預。冷戰結束中後期，美國開始感到力不從心，於是再度頻繁運用「戰略欺騙」。最突出的例證是渲染「中國威脅論」，為美國在亞太地區的軍事存在和干涉政策提供口實。例如美國在台灣問題上，從拜登政府到川普政府，採取戰略模糊與戰略清晰交替使用的策略，表面上聲稱維護台海和平，實則製造兩岸衝突，遏制中國的發展，為美國贏取時間。

美國對「戰略欺騙」運用的特點之一是，製造美國維護世界和平的假像。表面上，美國似乎在某些問題上會違反自身利益，但觀察其演變路徑又可看到，美國實際上因此獲得了緩解其自身衰落的巨大收益，例如格陵蘭島問題、俄烏戰爭、關稅戰。

美國展開一系列「戰略欺騙」

聯繫到當前的中美關係及美國的對台政策，一些重大跡象值得關注。一是9月5日川普簽署了一項行政命令，以「第二並行」方式，建議恢復國防部的歷史舊稱，即「戰爭部」（總統只能行使建議權，須待國會批准）。同日，據美國媒體報導，川普的手下為對其表忠心，相繼將美國國防部的下屬各級單位進行了更名操作。

二是同一天美國《政治評論》（Politico）披露，國防部新版《國防戰略》（NDS）草案，提議將戰略重點改為優先保護美國本土及西半球。評論指出：「相較於美軍多年來聚焦應對中國威脅，這是一大轉向」。

三是國防部長赫格塞斯接受FOX採訪時言辭激烈。在被問及美國對九三閱兵的反應時，赫格塞斯說，總統已指示「國防部須做好準備，將以歷史性的方式重建美軍」，他還聲明已告知中、俄等國，美國這樣做不是為了製造衝突。但在接受美國是否視中國為威脅的另一次採訪中，赫格塞斯未對問題做正面回應，只強調「美國現在的最大威脅是邊境威脅」。

四是3月8日，多名共和黨議員跟進，提出相關戰爭部更名的議案，尚待國會批准。這裡不分析川普是否打算通過戰爭強化美國權力，以及美國兩黨在「戰與和」問題上的政爭，而想強調從中美博弈的角度來看，川普更名國防部為戰爭部的提議具有戰略欺騙的影子。例如釋放此信號，是否意味川普將改變軌道？是否意味美國軍事戰略將從防禦思維轉向進攻思維？

五是在軍事戰略層面，川普獨攬外交的個人性格及其在設戰爭部的表現，與台灣最近的風吹草動相關聯。如AIT發表「台灣地位未定論」，如民進黨當局高調宣稱：美國已改變對台的戰略模糊政策，渲染美國將為台灣獨立提供更多論述基礎等。

結語

在中美軍事、經濟博弈仍將繼續的情況下，美國可能想運用「戰略欺騙」，加大其對台政策的不確定性及靈活性。若果真如此，美國或許忘了「戰略欺騙」的風險，就在於可能會被反噬，尤其是在數位技術革命帶來更多新形式博弈和新挑戰的今天。

（作者係上海台灣研究會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