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登對華政策的變與不變及中國因應之道│花俊雄

拜登對華政策的變與不變及中國因應之道│花俊雄

拜登上任迄今不滿百日,就迫不及待地於3月3日發布了《暫行國家安全戰略指南》(Interim National Security Strategic Guidance),作為美國政府各部門行事的指導方針。仔細閱讀該指南,不難發現其中的觀點和思維與拜登在2020年3/4月號《外交事務》發表的〈為什麼美國必須再次領導:在川普之後拯救美國外交政策〉(Why America Must Lead Again : Rescuing U.S. Foreign Policy After Trump)一脈相承。總結就是美中兩國為競合關係,用國務卿布林肯的話來說就是:「該競爭時就競爭,可以合作時就合作,必要敵對時就敵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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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盟友組成統一戰線制中

拜登認為中國是唯一「同時擁有經濟、外交、軍事與科技力量,能夠持續挑戰國際體系的穩定與開放」的國家,因此對美國而言,是一個特殊的挑戰。川普的「美國第一」政策疏離了美國的盟友和夥伴,使美國陷入單打獨鬥、孤立無援的窘境,拜登認為,應對中國的最好辦法就是建立與盟友的統一戰線。美國自身經濟體量約占全球GDP的四分之一,與其他國家聯合起來,力量會加倍,這將使美國能在環境、勞動、貿易、技術等方面制定規則。

拜登提出,他上任後將盡早召開「民主峰會」,會議表面上是要頌揚民主價值,實際上是要建立民主聯盟來遏制中國。與會的國家除原來的G7(美、日、德、法、英、義、加)再加上印度、韓國與澳洲(合稱D10)。拜登想讓美國重新領導世界,但從2020年底東盟10國及日、韓、澳和紐西蘭等14個國家與中國簽訂《區域全面經濟夥伴關係協定》(RCEP),歐盟27國與中國簽訂《中歐全面投資協定》看來,拜登的「美夢」未必能成真。

拜登團隊外交經驗豐富

拜登1972年就當選國會參議員,在2009年出任歐巴馬副總統之前,曾長期在參議院外交委員會,外交經驗極為豐富。但拜登所闡述的外交政策並非其個人的構想,而是由20多個工作小組研究制定的,有2,000多名外交專家和安全顧問提供意見。拜登政府對華政策的不確定性將大幅降低,也會避免發生「不按牌理出牌」的情況。

拜登的「中國問題智囊團」主要成員包括總統國安顧問沙利文(Jake Sullivan)、國務卿布林肯、國安會印太協調員坎貝爾(Kurt Campbell)、國防部長特別助理拉特納(Ely Ratner)和國安助理多尼倫(Thomas Donilon)等。

布林肯畢業於哈佛大學及哥倫比亞大學法學院,他20年前就與拜登在參議院外交關係委員會共事。在歐巴馬政府時期,布林肯先後擔任拜登的國安顧問和歐巴馬的副國安顧問,並在2015至2017年間擔任副國務卿。他同時還是一家為企業提供地緣政治和政策諮詢公司(West Exec Advisor)的創辦人之一。該公司業務包括「在戰略競爭時代管理和中國相關的風險」,為美國企業在中國市場的經營提供策略建議。

3月3日,就在《戰略指南》發布前的幾個小時,布林肯在就任國務卿後的首次外交演說中,將中國列為8個外交優先事項之一,他形容美中關係是「本世紀最大的地緣政治考驗」。他主張對華採取預防性外交政策與威懾,但不贊成脫鉤,認為兩國存在合作空間。他指出,美國要以「優勢地位」來管控與中國的關係,這需要與盟友和夥伴合作;美國需要參與外交和國際組織,因為如果美國退出,中國就會「趁虛而入」;在香港和新疆問題上,美國必須站出來捍衛美國的價值觀。

布林肯支持歐巴馬的「重返亞太」戰略,他和國防部長奧斯丁(Lloyd Austin)於3月15日訪問日本,與日方進行有關外交政策和安全問題的2+2會談。這是拜登內閣成員首次訪問日本,出訪重點是修補結盟與夥伴關係,也為了加強軍事力量,確保擁有能力和作戰計畫,得以對中國或其他任何想挑戰美國的一方構成威嚇力量,之後還前往首爾和新德里,落實3月12日美、印、日、澳四國領袖視頻會議所達成的共識。布林肯回程於3月18日與沙利文,在阿拉斯加與中國的楊潔篪和王毅舉行會談。

中美須合作解決全球問題

坎貝爾和沙利文都認為中國不同於蘇聯,中國已經深度融入世界,與美國經濟密切交織,而蘇聯則非常孤立。中美沒有發生如美蘇那樣的代理人戰爭,也不存在意識形態對立。氣候變化、全球疫情、全球經濟危機和核擴散等問題,即使中美兩國合作都未必能解決,如兩國對立,將給世界帶來災難。

而且,中美兩國的軍事競爭僅限於印太區域。南海、東海、台灣海峽和朝鮮半島是可能擦槍走火的熱點。儘管中國一再表明太平洋大到足以容下中美兩國,但美國懷疑中國要將它排除出太平洋,而這些熱點地區都事關中國的核心利益,都是中國不會容忍美國跨越的紅線,為了避免誤解、誤判,中美兩軍高階層必須保持密切接觸。

拉特納與新美國安全中心首席執行長方丹(Richard Fontaine)於2020年7月2日聯名在《華盛頓郵報》發表了〈中美對峙並不是另一個冷戰,而是新情況〉(The U.S.-China Confrontation is not Another Cold War. It’s Something New)指出,中國並沒有建立「東方陣營」,而美國的聯盟網絡是軍事性而非經濟性的;而且幾乎每個盟友都希望從美、中分別獲得安全和經濟利益。中美之間正迎來新而不同的競爭時代,華府必須改變它的冷戰思維。

美國政府的研發在GDP所占比例持續下降,從1960年的2%下降到現在只有0.7%。而中國的研發在1991至2015年間增加了30倍,自2000年以來每年增長18%。美國國家科學委員會估計,2018年中國在研發方面的開支可能超過美國,位列世界第一。如果美國要維持最吸引人來投資和創新的國家地位,就必須翻新其基礎設施。2016年美國土木工程師協會估計,由於基礎設施年久失修,到2025年美國的GDP將損失3.9兆美元和250萬個工作崗位。

多尼倫認為,美國最優先的事項是把國家治理好。但即使如此,美國也無法單獨與中國在全球經濟、技術和軍事競爭。美國的領導地位不是靠防禦性的保護主義政策,而是靠建立歷史上最偉大的經濟引擎奠定的。

拜登政府對中美關係取向

拜登及其中國問題智囊團就中美關係所發表的看法,大約可歸納出以下三個取向:

(一)激烈競爭但不失控。必須為與中國長期競爭做好準備。最好的競爭手段不是減緩中國崛起的速度,而是自己要跑得更快,要振興國內建設才能在有力的地位進行競爭並勝出。拜登把中國稱為「競爭者」而非「敵人」,並聲稱兩國是否走向「敵對」取決於彼此的互動。未來拜登政府會實行遏制與接觸、競爭與合作並存的對華政策。強調加強危機管控,防止出現「擦槍走火」及軍事衝突升級的風險。

(二)聯合盟友,對華整體施壓,維護美國的全球領導力。美國外交的終極目標是維護美國的全球領導地位,任何崛起的大國一旦被美國視為挑戰,就會遭到打壓,過去的蘇聯和日本是如此,今日的中國也不例外。拜登會首先修復與歐洲和日、韓的傳統盟友關係,並拉攏印度和澳洲組成印太四方聯盟。印度和日本將是美國在亞洲的雙支點。拜登還宣稱在任內第一年要召開全球民主國家峰會,構建「民主」國家「朋友圈」。美國還會重返多個國際機構和協定,加強美國主導國際機構在全球治理的作用,在多邊框架內,對中國進行約束和限制。

(三)強調「人權外交」。拜登政府將重返聯合國人權理事會。民主黨政府慣常拿「人權議題」來干涉香港、西藏、新疆等問題,參議院已通過《維吾爾人權政策法案》、《西藏政策及支持法案》和《香港人權與民主法案》等法案。中國在以上問題的立場是寸步不讓、強硬反擊。

中國對美國自有應對之道

我們可以借布林肯說的「該競爭時就競爭、可以合作時就合作、須要敵對時就敵對」,來概括中國應對之道。首先,必須有「任憑風浪起穩坐釣魚台」的戰略定力。儘管美國有很多盟國,但中國的朋友遍天下。美國的盟友都是軍事性的,而中國的朋友則都是經濟性的。美國組聯盟可能都是自己發號施令,不像中國強調「共商、共建、共用」。而且,經過川普四年的折騰,美國已不再是國際社會「負責任的攸關方」。部分盟國雖已表態歡迎美國「回來了」,但不見得願意主動迎合、全盤接受。歐盟各國意興闌珊,法國總統馬克宏和德國總理梅克爾甚至發出了「有差別的聲音」。

3月12日,美、日、印、澳領導人舉行(視頻)「四方安全對話」,代表四國正在形成「圍堵中國的堡壘」。但究其實,它架構鬆散、向心力不強。無論是「對抗中國」還是「印太戰略」,印度的立場都不算積極或堅定,它只想從中撈取更多地緣政治和經濟實利,並取得「大國身分」的認同,而非真心要與美日澳靠近或實現深度捆綁。印度在峰會前後措辭都非常謹慎,深怕加劇與中國的緊張關係。

之後美國與日本、韓國的2+2會談,只有日本極力配合美國,而韓國則不願在聯合聲明中提及中國,顯見美國想在亞洲拉幫結派的企圖並未得逞。

中美在2+2會談針鋒相對

3月18至19日,中美雙方在美國阿拉斯加舉行了一場各方關注的2+2會談。中方由中共中央外事辦主任楊潔篪及外長王毅出席,美方有沙利文及布林肯與會;雙方層級相當,都具有代表性。

在會談前,中方說是應美方之邀前往,並且是一場戰略性對話,美方並未否認主動提出,但未認可是戰略性對話,並且還說一定會談及香港、台灣及新疆問題。這一番話加上之前的「四方安全對話」、美日、美韓的2+2會談之外,美國還邀集日、澳、英、德、法、西各國軍艦到南海「自由航行」,這一切除想安撫美國國內的反華情緒,主要是想先製造聲勢,壓制中國。

會談一開始,布林肯在寒暄階段,就拋出一系列激烈批評大陸的言詞,中方自然予以回擊。楊潔篪在回擊布林肯的指控時,針鋒相對地指出美國在民主、人權及抗疫等領域,都有嚴重缺陷,並直接說美國沒有資格教訓中國。楊措辭之嚴厲,可說是美國人從來沒見過的。

中國敢於將中美兩個大國的激烈對立,呈現在世人面前,當然不僅是對中國人民交差,更是一種自信的展現。誠如《人民日報》微博上的一張照片顯示,2021年的中國早非1901年的中國。中國已無需顧忌虛榮的外交禮節問題,也不必擔心美方會說出什麼話讓自己下不了台,因為美國自己的問題就已經讓其焦頭爛額。

這次中國的表現顯然讓美國始料未及,但接下來雙方還是把第二輪及第三輪的會談開完了。這場會談是否有具體成果,遲早會透過後續雙方政策的變化得知。筆者希望美國能藉由此次會談學習尊重、包容中國,使中美兩國各美其美、美美與共,那將是中、美兩國人民之福,也是全球人類之福。

(作者係旅美政治評論員)

附加資訊

  • 作者: 花俊雄
  • pages: 22
  • 標題: 拜登對華政策的變與不變及中國因應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