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中之間的貿易戰短期雖有緩和，但實質關稅仍在，無論對貿易或經濟成長均有負面衝擊。不少國內外機構均下修今明兩年的全球經濟成長預測。美中皆是台灣最重要的出口對象，對經濟預測實不宜過度樂觀。

雖然美國與中國大陸於5月12日發布的日內瓦經貿會談聯合聲明，雙方將在初始的90天暫時大幅降低對彼此進口品的關稅稅率。其中，美國對大多數大陸進口品徵收合計的145%關稅稅率在5月14日前降至30%；大陸對美國商品徵收的125%關稅稅率則降至10%，藉此緩和貿易緊張局勢，並爭取額外90天來解決彼此的分歧。然而，川普仍放話表示，由於部分徵稅措施只是暫停而非全部取消，若沒有進一步進展，這些徵稅措施可能會在90天後再次上調。

美對中的實質關稅並不低

持平而論，目前美國對中國大陸所課徵的實質關稅仍然遠高於其他國家，若加上解放日前就實施的關稅，關稅總額仍維持在40%；而中國大陸對美國商品徵收的關稅總額將維持在25%左右。況且，雙方協議能不能更長久的維持下去，又是另一個問題。誠如華府智庫戰略與國際研究中心（CSIS）的中國問題專家肯尼迪（Scott Kennedy）所言：「美中貿易談判將會像坐雲霄飛車一樣，市場可以暫時鬆一口氣，但我們還遠沒有擺脫困境。」

進一步言之，川普推動「對等關稅」不僅瓦解了長年以來，彼此間所建立的互利、互惠與互信經貿架構，對於全球貿易交流，更是帶來無法預測的負面影響。聯合國（UN）與世界貿易組織（WTO）聯合機構「國際貿易中心（International Trade Centre, ITC）」的執行長警告，美國總統川普的大規模關稅行動及所引起的反制措施，恐對開發中國家帶來「災難性」的衝擊；全球貿易可能因此萎縮3%至7%，全球GDP則可能下滑0.7%，而開發中國家將受到最嚴重影響。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4月的《世界經濟展望》報告評估，全球貿易緊張迅速升溫，和極高的政策不確定性，預期將嚴重打擊全球經濟活動，將今（2025）年全球經濟成長預測從3.3%大幅下修至2.8%。

美國第一季經濟出現萎縮

眾所周知，貿易戰是七傷拳，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美國第一季GDP負0.3%，為2022 年以來第一次出現萎縮。主要歸咎於企業在加徵關稅前搶著囤貨，首季進口年增41.3%，創5來最大增幅。相形之下，出口僅年增1.8%。再者，消費支出縮手，Q1消費者支出年增1.8%，遠不及去年Q4的年增4%也是主因。此外，美國4月「標普全球」（S&P Global）最新公布的採購經理人指數（PMI）調查顯示，經季節調整後的指數為50.2，與3月持平，低於初值的50.7，連續第4個月維持在代表擴張與收縮分界線50以上，顯示製造業僅呈現微幅擴張。

由於新增工作機會成長乏力、產出持續下滑，整體動能顯得疲弱。儘管國內需求支撐了訂單表現，但關稅不確定性的升高，拖累了出口銷售明顯下滑。IMF將今年的成長預測由2.7%大砍至1.8%，估計明年再放緩至1.7%，遠低於前次預測的2.1%。此調整透露出，美國可能出現更廣泛的金融不穩定，包括對國際貨幣體系的破壞。顯示在川普祭出一連串關稅措施的威脅下，消費者、經濟學家與企業領袖對於經濟衰退的擔憂加劇。

中國經濟復甦恐受衝擊

2025年第1季度，中國大陸的GDP達到318,758億元（人民幣，下同），同比增長5.4%。這一增速與去年第4季度持平。但4月製造業採購經理人指數已出現16個月來最大降幅，新訂單更是劇減，顯示對未來的隱憂。在房地產方面，儘管銷售端出現邊際改善跡象，但在新開工、施工、資金面全面收縮下，市場仍未出現復甦態式。

如前所述，美對中關稅降至30%還是不低，而且高於川普第一任時對中的25%關稅，結果不僅壓縮了企業的毛利率，且關稅影響將在第2季浮現。各方對中國大陸GDP受關稅影響程度，因設算基礎不同，結果也有差異，惟多數機構認為，美國對中加徵高額關稅將造成中國出口大幅下降與GDP成長放緩。不少機構預測今年經濟成長率將落在3.5%-4.2%間，低於大陸官方的5%目標。如摩根士丹利最新報告表示，隨著關稅衝擊、房地產走弱以及持續的低物價，大陸經濟增速可能從第2季開始再度走弱，名目GDP成長率下滑至4%以下。未來除非祭出相當力度的貨幣及財政政策支持，才能達成5%年成長目標。

台灣經濟難置身事外

中、美兩國都是台灣最重要的出口對象，台灣經濟實難以置身事外。受關稅戰影響，國內外機構不約而同地下修今年經濟成長預期。中經院指出，在樂觀情境下，今年經濟成長率可達2.85%，中性情境下降至1.66%；若面臨全球經濟衰退或滯脹等極端情境，成長率恐滑落至僅0.16%。台經院亦將全年成長預測下修至2.91%。摩根士丹利預估，由於川普高關稅政策對出口依賴度高的台灣形成強烈逆風，將台灣今年GDP的成長預測下調至2.2%，明年也由2.5%下修至2.0%。台灣對大陸及香港地區出口占總體比重，從2020年的43.9%下滑至2024年的31.7%，減幅達12.2%，但該地區仍為最大出口市場。依據主計總處過往的估計，大陸經濟成長率每下滑1%，將拖累台灣GDP約0.27%。儘管當前敏感度可能略有下降，但陸港澳占出口比重仍近三成，對其依賴性不容忽視。

持平而論，中、美兩國關稅初步向下調整，不僅標誌著雙邊貿易摩擦的重大轉向，也可能為下一階段的談判鋪平道路，也有可能為年底前的「川習會」創造良好氛圍。但關稅的不確性定對全球貿易、經濟與景氣的壓力不容忽視。從企業成本上升、投資縮手、消費信心下滑到貿易秩序混亂，乃至國際制度碎片化與經濟風險升高。這些現象皆證明「關稅戰爭」並非零和遊戲，而是損人不利己的雙輸局面。建議賴政府對未來經濟預測應審慎以對，不宜過度樂觀。

（作者係淡江大學財金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