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蘇省常熟市檔案局退休人員沈秋農先生寫的《日軍常熟暴行錄》，對1937年侵華日軍在江蘇常熟地區所犯種種罪行，做了忠實詳細的紀錄，值得一讀。

史料珍貴又有口述歷史

廣陵書局2015年出版的《日軍常熟暴行錄》，全書364頁，分為以下幾個部分。

一、暴行研讀。本章共列10節，記載日軍在常熟地區所犯的罪行，殘殺平民百姓，姦殺婦女，搶掠物資，破壞設施，日軍殘暴之具體事實，屬於綜論性的敘述。共占77頁。

二、史志記載。蒐集常熟地區各種《地方志》《縣志》《抗戰簡史》《常熟鄉鎮志》等記載，共有七種分散的資料，匯集成本章，共占全書的60頁。

三、報紙舊聞。共收舊報四種：上海《申報》、常熟《琴報》、常熟《新生報》、常熟《每日新報》。以上除了上海《申報》，其餘三種都是地方性報紙，不易為全國各地所瞭解，作者加以蒐集載之史冊，使偏遠地方片紙隻字有關日軍暴行的記載，都能得以保留。就史料的價值而言，並無大小報紙之別。本項共占全書的39頁。

四、口述檔案。「口述歷史」是近代史學工作者，蒐集史料的重要方法之一。由於工作進行不易，以往多由研究機構主辦，專業的史學研究員主持，成立團隊，並選擇「大人物」作為訪問對象。中國古代文字尚未發明之前，重要大事也都是以「口耳相傳」的方式，傳遞給下一代，待文字發明後，筆之於書。如此保留了重大史事，使後代子孫永誌不忘。

沈秋農以個人一己之力，普遍訪問地方上受難鄉親，留下了寶貴的「口述史料」36則檔案，共占70餘頁。內容包含：日軍對房舍的破壞，親人慘遭殺害的悽慘，逃往避難的恐懼，婦女遭到慘無人道的姦殺，遭日軍暴行製造的血淚罪行和悲慘歲月，經口述過程，留下了不易湮滅的文字記錄，誠屬難能可貴，也足證侵華日軍不論在都市或地方，其殘暴的行為無大差別。

五、圖片寫真。本項共蒐集日軍進攻常熟地區的照片，以及當時日文報紙的報導，共83則占72頁。我們知道，證明一件史事，一張圖片遠勝過千百字的說明。古人沒有「照相機」，強調以手繪圖樣佐助文字之不足，尤其明代許多著作，多附有繪圖，使讀者一目了然。這些日軍侵華照片應該是從日文書報中蒐集得來，編者之用心與辛勞可以想見。上世紀日本右派軍國主義者，意圖扭曲侵華歷史，強調日本沒有侵略中國，南京大屠殺是中國虛構的故事。現在看日本人自拍的照片，足以說明誰在說謊耍賴！

六、日軍自述。本項共收日本《大阪朝日新聞》、《大阪每日新聞》、《東京日日新聞》、《東京朝日新聞》等記載四則；《支那事變警察官誠忠錄》、《江蘇省常熟縣農村實態調查報告書》二種，東史郎：《東史郎日記》(節錄)；石川達三：《活著的士兵》(節錄)等二種。這些報紙或報告，都是日本隨軍記者或專人所寫，其內容斷無虛構捏造之必要，這些報導寫作之時，記者並未想到無意中留下了日軍侵華暴行的鐵證。梁啟超指出：無意中留下的史料是最真實的史料。本書作者的蒐集，保留了可貴的史料。

讀後有兩點啟發

20世紀日軍侵華，所到之處燒殺搶奪，奸淫擄掠，罪惡罄竹難書。戰後中國陷於內亂，對日本的戰爭責任，不認真追究，賠款分文不取，所犯的罪行也無暇整理，以致淹沒不彰，予日本意圖全面否認的妄想。西諺云：凡走過的必留下痕跡。此書之作，驗證了這句名言。

凡是紀念抗戰勝利或南京大屠殺的集會，講演者都會提到「不要忘記歷史教訓」一類的話。但是，如果要不忘記「歷史教訓」，必須留下真實的「歷史紀錄」，才能讓後人永誌不忘。

孔子說：「我欲載之空言，不如見之於行事之深切著明也」。沈秋農先生即以務實的精神蒐集史料從事著作，在南京大屠殺80年後的今天，推出此書，為日軍侵華的罪行，增補了鐵證如山的紀錄，其貢獻比之專業史家，實不遑多讓。

閱讀本書，筆者也獲得兩項啟發。一是討論南京大屠殺的死亡人數，日方常以南京市戶口作依據，認為死亡人數不至於有「30萬」之多。事實上，松滬戰後，大量難民及軍人湧入南京市內，以平時戶口狀況推測是不正確的。日本又有人說：南京大屠殺沒有「殺人比賽」，兩個日本士官「殺人比賽」發生在從浙江進攻南京的路上，不是在南京城內。今後對於南京大屠殺的研究，是否應將範圍擴大，包含南京周邊的縣鄉，不限於南京市區。如此可以防堵日方以狡辯推謝罪責。

二是：有關日軍侵華罪行，國人還應該繼續蒐集研究，不要終止。不論是個人或團體，凡能力所及，說做就做，不要拖延。

（作者係退休史學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