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美國是不是「紙老虎」說起│汪榮祖

從美國是不是「紙老虎」說起│汪榮祖

「紙老虎」是中國古名詞,紙老虎既然是紙做的,當然經不起風吹雨打,貌似凶狠,實則虛有其表。19世紀初,英國在華傳教士莫里森(Robert Morrison)將之英譯為paper tiger,此詞因毛澤東用過而在國際上走紅。美國一直是凶猛的大老虎,是否現已變成紙老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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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澤東使紙老虎一詞成名

當季辛吉博士1973年訪華時,問毛澤東是否在學英語,毛幽默地報以paper tiger,兩人相顧撫掌大笑,於是紙老虎舉世聞名。其實,毛早在1946年與美國女記者斯特朗( Anna Louise Strong)訪談時就提到過紙老虎。毛認為原子彈是紙老虎,是美國反動派用來嚇唬人民的;原子彈雖然可怕,但戰爭最後是由人民而非武器決定的。他也說所有的反動派看起來都很可怕,但都是無能為力的紙老虎。

1956年冷戰期間,毛又向來訪的斯特朗說,美帝是紙老虎,不足為懼。毛於一年後回憶說,他向斯女士提到看起來凶狠的反動派,包括蔣介石、希特勒、日本軍閥在內都是紙老虎,是因為他們都脫離了人民群眾。他說希特勒不是紙老虎嗎?不也覆滅了。希特勒確實曾是一頭猛虎,所向無敵,幾乎已席捲歐陸,那時的紙老虎是墨索里尼,英國著名史家泰勒(A.J.B. Tayler)曾說:墨是「招牌上的獅子」(a lion of the cardboard),意同紙老虎,看起來凶惡,其實中看不中用,但當時大多數人並未看出墨索里尼是紙老虎。

紙老虎一詞成名後被很多人用過,主導恐怖攻擊紐約雙塔的賓拉登生前也喜歡說:「美國大兵都是紙老虎,不足為懼」。拜登2006年擔任聯邦參議員時也曾說過,北朝鮮發射飛彈不過是紙老虎,傷害不到美國。今年俄烏之戰,普丁出師不如預期,也有人說俄軍是紙老虎。

中蘇交惡時,蘇聯首腦赫魯雪夫曾對毛說:美國這隻紙老虎有核子牙齒啊,厲害得很,所以他要與艾森豪談和平共存,但毛不為所動,以至於中蘇矛盾加劇,終於全面決裂。事實上,美國自二戰以後一直像隻威武的猛虎,虎嘯生風,頗能震懾叢林世界,對待尚無核彈的中國,不止一次以核彈威脅。毛當時說核彈是紙老虎,顯然只是不示弱而已,所以即使不穿褲子,也要搞核子。

蘇聯解體後,美國更是頤指氣使,收割全世界的羊毛,顛覆不順眼的政權。連對盟邦也不假以辭色,諸如遏制歐元,讓日本乖乖躺平等。如今中國有了核武庫,國力迅速崛起,反而使美國大感威脅,視中國大陸為首號強敵,以為能夠故技重施,可以打趴中國。美國還會如願以償嗎?凡把美國視為真老虎的人當然認為不在話下,但果真如此嗎?

紙老虎一語已成讖?

美國容不得中國崛起,除要維持霸權地位外,還由於文化、種族、主義與體制上的不同,對中國的富強忌恨萬分,非除之而後快,所以毫不掩飾地全方位打壓,但於今視之幾皆事倍功半,處處力不從心,所以焦慮萬分,好像一隻咬不動、不敢咬的老虎。美國真的成為紙老虎了嗎?

古人說:「物極則反,器滿則傾」。以史為鑒,歷史上沒有興盛而不衰亡的帝國,由盛而衰也都有徵兆。美國曾一呼百應,如今則必須呼朋喚友,不僅要鞏固G7與北約,而且還要拉攏中東、東亞、中南美,甚至南太平洋島國,但形式多於實效。這些國家往往虛與委蛇,甚至公然拒絕。拜登親赴沙特要求增產石油,結果沙國王儲不假辭色,不增反減。拜登居然低聲下氣,要求減產延遲一個月,以避過11月的期中選舉,也遭拒絕,尷尬莫過於此!一旦石油與美元脫鈎,美元霸權危矣。沙特不將拜登的威嚇看在眼裡,豈不是把老美當作紙老虎了?

美國軍力強大無比,但面對擁核國家全無用武之地,連對北朝鮮也無可奈何。其軍費超過所有主要國家的總和,據耶魯講座教授肯尼迪(Paul Kennedy)名著《強權的興衰》(The Rise and Fall of the Great Powers)的說法,軍力的擴張適足以導致強權的沒落。軍力與美元是老虎的爪牙,苟無爪牙之利,乏筋骨之強,何異紙老虎耶?

川普、拜登使美益加交困

美國引以為傲的民主,當年盛時稱為快樂時光,舉世羡艷,如今衰時民主變成民粹,成為政爭的淵藪。美國總統號稱全世界最有權力的人,但200餘年來,睿智而有才具的總統屈指可數,近年自小布希以來更每況愈下。

川普以毫無行政經驗的素人當選總統,而此素人又非善類,連他自己的姪女都對其為人不齒。上台後又引用波頓、蓬佩奧等狂徒,走偏鋒,增添亂源。川普面對新冠病毒無知輕忽,甩鍋中國,發動對華貿易戰,結果損人害己,又操弄民粹,激發種族衝突。川普競選連任失敗,竟不承認拜登當選的正當性,甚而教唆暴力,令民主蒙羞。

拜登雖有充沛的政治經驗,但不敢撥亂反正,內外益加交困。對外不追隨德國前總理梅克爾「和俄聯中」的和平政策,貿然鼓勵烏克蘭加入北約,觸怒普丁,爆發災難性的俄烏之戰。戰爭爆發後,拜登大力軍援澤倫斯基,並祭出核彈級的經濟制裁,以為既可消耗俄羅斯殆盡,又可以大發戰爭財,孰料反而大傷歐洲盟邦,歐元大幅貶值、能源短缺、通貨膨脹,民不聊生,引發騷亂,給歐洲製造麻煩者,豈非拜登乎?

法國總統馬克宏已抱怨,美國以四倍高價將其液體天然氣賣給歐洲,太不夠朋友。美國不願歐洲得到便宜的俄國天然氣,月前兩條北溪管線突然遭人為爆破,無論就動機、利益與能力而言,做此恐怖攻擊者捨美國其誰?

說美國是俄烏戰爭的最大得利者,其實只是相對而言,目前美國花費尚不算多,又可大賣軍火,但日久之後可能成為無底洞,已有美國佬發怨言了。同時美國的通膨也一發不可收拾,情急之下不斷增息自救,拼命割歐洲的韭菜,並導致多國貨幣大貶。美國的自私自利徹底暴露於世人的眾目睽睽之下,古語有云:「國猶身也,心無所私,則天下理矣」,國有所私,豈非天下亂矣!美國當家鬧事豈是世界之福?華府何以領導世界?安能不令盟國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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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老虎美國難壓活龍中國

華府顯已放棄中國會自動崩潰的神話,所以要竭盡全力與中國打十年的無烟硝戰。世人將中美博弈視為「龍鷹爭霸之戰」並不精確。本質是美國刻意挑釁打壓,中國不屈服而已。中國愈不屈服,美國愈加壓力,甚至不擇手段,不惜破壞自己建立的全球化體系,犧牲自由貿易的資本主義原則,例如以國家之力遏制華為等中國公司。

美國最近為了阻止中國高科技的發展,嚴格控制半導體輸往中國,不顧日韓的疑慮,也全不顧美商會失去最大的市場。且不顧禁令易下行之維艱,連美國工業界有識人士都認為,在科技上霸凌中國,只會刺激中國自力更生,彎道或換道超車,已成功自製了「盾構機」(shield machines)一樣,也有部分像5G等產品已超過美國。明眼人都知道,中國並無意與美國爭霸,更力主在既有的全球化秩序下,倡導人類共同命運體,包括美國在內所有國家的雙贏互利。可惜美國不樂見中國崛起,不惜兩敗俱傷,但最後的輸家很可能是自不量力的挑釁者。

美國打台灣牌後果可怕

拜登在外交、經濟、軍事、科技上對中國施壓,都難以得逞,於是猛打台灣牌,顯露出不擇手段的焦慮,也難掩紙老虎的本質。拜登一再說要派兵協防台灣,根本是色厲內荏,因派兵就得與核子大國開戰,那要死傷多少老美?有可能嗎?美國不敢出兵協防主權國家烏克蘭,因為俄羅斯有核武庫,這已證明美國更不可能出兵干預台海內戰。可惜仍有不少人把拜登的口惠當一回事。

到目前為止,中國尚未強力反制美國的挑釁,顯然是對中美雙贏互利仍有所期待,但切莫以為北京無力報復。北京對台似以和平統一為務,顯然不願見到同胞生靈塗炭,但切莫認為北京沒有能力武統。

台灣不是烏克蘭,但烏克蘭是台灣可鑒的前車。拜登說烏克蘭有權加入北約,可說是一言喪了烏邦。民進黨若維持兩岸一中的「九二共識」,不僅可緩解兩岸的緊張局勢,且能繼續苟安。只怕老邁的拜登不信中國不吃他這一套,一路走到黑,繼續玩台灣牌,徹底破壞中美關係。更怕盲目追隨美國抗中的民進黨,自願充當馬前卒、炮灰,堅持台獨立場,逼大陸動武,以至於玉石俱焚。

(作者係本刊主筆、退休歷史教授)

附加資訊

  • 作者: 汪榮祖
  • pages: 43
  • 標題: 從美國是不是「紙老虎」說起